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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入、共享、关联的象征──厄洛斯
发布日期:2010/1/12 14:23:07    浏览人数:7405

 许多年以来,我一直被章鱼八只爪子的意象紧紧包围,它们作为一种象征不时出现在沙盘游戏、艺术作品和现实生活中。这些映象在我的周围交织缠绕,紧紧地拥抱着我,同时还夹杂着一丝甜蜜。我喜欢这种感觉,拥抱的姿势虽然用的只是两条胳膊,可事实上却象征着整个心灵的回归。这种映象是卷入、共享、关联的象征之一──厄洛斯。我发现,章鱼不仅仅作为一种能将人窒息的动物这一消极形象存在,,它还是一种能谕示我内心世界与外界现实之间的关联的“动物它者”(animal-other)。而我对此也能领悟。


  章鱼是性爱意识的象征,它呼唤着人们把厄洛斯(Eros)的精神纳入到人格这一整体中去。(科曼迪尼 Comandini,1988,p.104)


  厄洛斯一方面属于人类最原始的动物本性,只要人类还拥有着生物的躯体,厄洛斯就会一直如影随形;另一方面,厄洛斯又与精神的最高形式密切相关。然而,只有当人的精神和肉体和谐相处时,厄洛斯才会茁壮成长。(荣格 jung,1953,p.37)


  年幼时,我在巴西的海边住过,心灵中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模糊的记忆:日落时分,出海打鱼的船只回来了,过路的人帮着船夫把沉重的阿拉斯道(arrastao)网拉到岸上,这时沙滩上会残留下一些海藻、绳子之类的东西,还有那些缠在鱼网上被拖上岸的粘满沙子的海洋生物。我并没有为这些快要窒息的海洋生物感到难过──它们仅仅是食物而已,而捕鱼则是当地自然秩序的一部分。但是,印象中还是有一些模糊的因素困扰着我。第二天早晨在艾维丽达艾坦兰克(Avenida Atlantica)咖啡屋里,一道叫“蓝色绸带tableau”的菜肴,就是这种略带紫灰色的还活着的海洋生物软软地趴在冰块上。我永远不会形成一种对章鱼的美食嗜好。我宁愿让它活着。


  二十年后,我到希腊的克里特岛旅游,在那里我又一次看到了章鱼。虽然岛周围有很多艘渔船,但这一次邂逅却不是在水边而是在陆地上的赫拉克列恩(Herakleion)博物馆里。那里陈列着上百个古老的陶制的双耳瓶,每个双耳瓶的外表都是以章鱼的图案为装饰的,上面描绘的是章鱼盘旋的腕足和瞪大眼睛凝视的目光。这些陶器是四千年前米诺斯人(Minoans)非常珍爱的物品。我们可以想象古代的艺术家们是如何轻抚着这些陶器并在上面挥舞着画笔描绘出这种动物的天性的。但是这种风格化了的盘旋的主题作为一种象征也暗示了艺术家本人与这种动物之间的联系。


  转换的联结
  章鱼的拥抱这一象征可以以一种消极的形式出现,结果会导致自我的潜在破坏。但是,这一象征也可能会使人的内部心灵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得到进一步的加强。有时,它能使一个初学者或顽童的心灵中闪过一丝顽皮的念头,使他们敢于去碰触那些被视为在水样的无意识中漂浮的阴影的东西。这种自我的和无意识的接触能产生一种互相转换的关系。“这种象征性的映像封冻了自我的态度,使它停止从无意识的根基中吸取所需的能量。在无意识的这种深度下,章鱼就象印度教里长着许多胳膊的天神,在心灵的各个方面唤起了许多微妙的、永远不断变化的却又扣人心弦的新的接触点。”(科曼迪尼Comandini,1988,p.104)


  科曼迪尼进一步谈到了由这种接触所引起的积极的转换。他说道:“章鱼的腕足不仅仅能将人窒息或吞没,它们还是巧妙地建立和定义事物之间关系的活纽带。它们表达了一种不是通过分离而是通过接触来理解的方式。它们是厄洛斯精神的流线”(p.95)。我想起了一些家长,他们出于本能的心灵感应,知道在特定的时刻孩子需要多近或多远的距离,从而在身体和精神两方面将自己的孩子紧紧地抓在手里。孩子的需求总是象炼金术中密封容器里的流体一样不断变化,称职的父母能够与他们的孩子保持密切的联系,并能够容忍孩子们的需求的这种波动性。


  象情人一样,章鱼可以作为一种性爱的象征。有两幅艺术画,一幅是由葛饰北斋(Katsushika Hokusai)完成于1814年的木版画“珍珠女和两只章鱼”,另一幅是由正美冈寺(Masami Teraokay)于1992年完成的油画“新浪潮系列/八只避孕套的幻想”。两者都描绘了人与这种动物的遭遇。这两位艺术家,虽然相隔了近两个世纪,却都把章鱼表示为性爱。历史上,章鱼一直被认为是邪恶的,因为它与性吸引的情感相联系。但是当教会因为这种“罪恶”的热情而把章鱼视为魔鬼时,“在它的‘邪恶’之后……存在着古代性爱的拥抱,即关联的拥抱”。做为厄洛斯的象征,章鱼代表着积极的联结、关联和最终对立面的统一(coniunctio oppositorum) ,因而与新的可能性的产生有关系。
  杀人的手,一个临床上的例子
  有一个年近30岁的抑郁的妇女,她摆出了一个沙盘布景,自称为“杀人的手”。沙盘上的东西大多被描绘为已死的或将死的──一个真正的禁欲(mortificatio)场景(见图1)。沙盘的中间是一条大鱼的骨架,附近翻仰着一条沙鲸;左上角有一个女芭蕾舞演员躺在沙上,旁边站着一个金色的骑士,手中正挥舞着他那执行死刑的剑;这附近还有一把大刀,与骑士的剑遥相呼应。


  病人说她已失去了一切。在这之前的一年里,她健康状况不佳,一直遭受着慢性疼痛折磨,这严重困扰了她的日常生活。由于抑郁程度很深,她的内心自然充满了痛苦和愤怒,这几乎使她变成了一个完全绝望和无助的人。生活中厄洛斯的缺乏,已深深地浸入到她的无意识领域,由此出现了一种补偿性的力量,即渴望控制自己的生活和亲属的欲望。她的经历表明她已失去了控制。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理和身体上的痛苦开始逐渐消失,她变得更乐于与人相处,更有同情心了。夏季的一天,她又来了,穿着一件T恤衫,上面印着一只惹人喜爱的粉红色和绿色相间的章鱼。以前她所摆的沙盘布景中的“杀人的手”已逐渐变成柔顺、友好的章鱼了。我还记得当时把所有玩具拿走后沙盘布景的形状(见图2),在我看来,那正是一只章鱼!在消极的映象“死亡之手”的下面,隐藏着的是积极的代表着厄洛斯与生命的章鱼的形象。事实上这两种映象是同一主题的两个方面。


  由于深度的抑郁,意识被拽到了最底层。事实上,章鱼表达的不是分裂,而是一个最基本的联结……它预示着一个转折点……对于那些能意识到自己的神经真正紧张的名人来说,这种“梦魇般的”经历能避开现实生活中的毁灭,而转变为心理上的创造力。(pp.103-104)


  正是这个以“杀人的手”的形式出现的黑暗的章鱼把病人拽入到一种几乎使她毁灭的境地,但也正是这个章鱼在后来又解放了她,使她恢复了活力。她重新投入生活之后,人际关系更加和谐了,并逐渐全身心地沉浸到一种音乐艺术中去。她那尖锐的棱角软化了,就象海玻璃被沙子、水和时间磨平了一样。她曾经在沙盘布景中用过海玻璃,并告诉我它们是“美人鱼的眼泪”。在治疗后期,章鱼在她的沙盘布景中又出现过一次。这一次,她在沙盘的右上角用石头、漂亮的绿叶搭了一个潮湿的海床,又造了一个洞穴,还在边上放置了一个略带褐色的章鱼。附近还有一些贝类、海星、螃蟹、小鱼以及几个看起来象是在岩石旁边嬉戏的黑色的小章鱼。可以看出,沙盘布置者对她的“住所”非常满意。


  虽然她身体上的情况仍然不是很好,但从心理上来说,她变得更能随遇而安了,也能调整自己适应不同的生活挑战了,特别是在一些需要她象章鱼一样收放自如的人际交往的场合。沙盘中,章鱼在“它洞穴旁的花园”里似乎显得十分舒适自如、易于接触(见图3)。


  我宁愿呆在海底


  呆在一个阴凉的章鱼的花园


  它把我们迎入,告诉我们已身在何处


  在它阴凉的章鱼的花园……

     知道他们是如此快乐、安全……


  我宁愿呆在海底


  和你一起呆在一个章鱼的花园……


  (斯塔克 R.starkey,1969)


  厄洛斯与整体
  作为一个头足类动物,章鱼有一个头和八条腿,恰好能形成一个曼荼罗(mandala)的形状。它可以被看成是一个辐射出八条射线的圆心,即自性的原始象征。坎贝尔(Campbell)告诉我们,章鱼和荷花之间存在着古老的联系。在提到日本八世纪的青铜屏风上的章鱼主题时,坎贝尔说,“……那些腕足──它们的力量分散开来──象慢慢释放出荷花的茎梗,既象征着作为宇宙中心的太阳,也象征着作为躯体要害的心脏……”(1974,p.231)。


  章鱼可以被想象成是一个黑暗的太阳或水底深处的太阳。坎贝尔进一步把章鱼描述为“一种深海太阳的象征,是高高天空中的太阳的相对物:它不喷洒光线,不带来光明,而是不断地占有、抓握、携带和吞噬”(p.230)。这一映像虽然带有破坏性,但它却是通过结合接触的方式之一。其象征比较消极的一面,正如星体的黑洞“不断地席卷和吞噬”一样,是一种厄洛斯暴怒起来的表现。


  然而,作为一种象征,章鱼把我们吸入到一个几乎将人淹没的深处,从而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接触无意识的机会。这一内部的关联,如果聚集在一起,也可以从外部反映出来。我们会变得更有创造性,并感到一种个人与环境、自然、社会团体、爱人以及动物之间的深深的情感上的联系。


  厄洛斯这一原则既根植于我们的肉体,也与“精神的最高形式”密切相关(Jung,1953,p.37)。在西方文化中,自我经常与它黑暗的动物本性失去联系,由此也渐渐远离了厄洛斯。厄洛斯只有在身体和精神和谐相处时才会茁壮成长。


  大毒蛇……和其它爬虫通常用来象征人类心灵中仍与动物性一面相联系的部分……心灵的这些部分往往与躯体的生命有着最直接的联系……许多神经官能症的起因就来源于这样一个事实:我们太过于压抑自己肉体和它黑暗的冲动了……古老的大毒蛇已经被过于清醒的意识残忍的伤害了……(Jung in Adler,1973,p.485)


  通过否定自己动物性的一面,我们否定了心灵潜在的整体性。象所有的动物一样,章鱼天生就是一个整体。当我们为人格的完整性而奋斗,充满热情、充满同情心地对所有内部的象征和外部的生物都加以接受时,一个求同存异团结的整体就有意识地产生了。
喔,每个男孩和女孩都那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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